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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文
第五章
南国的车驾被拦在在了内宫门前，来迎接他的是北国的礼部尚书萧成卿，文质彬彬的一位中年男子。
黄少天翻身下马，衣袖一甩，几百精兵将就分成两列，让出一条道来。
“恭迎世子爷大驾。”萧成卿匆匆走到黄少天面前，行了一礼。
黄少天虚扶他一把，说：“有劳。”
随后两人又客套了几句，黄少天便坐上了北国准备的车架，皇家的车架极高，两匹大马昂首挺胸，十分威武。
黄少天坐进暖车里，宫娥伺候了他的茶点，撤下已然无用的熏香，然后才躬身退去。
黄少天这几天会暂住在奇楠宫，属前宫，专门接待来访使者，或赐予劳苦功高的大臣们偶尔居住的，一些皇亲国戚节日时来请安也是赐住那处。
从此处过去大概有十里路，卢瀚文扒在车窗，兴冲冲的往外面看，除却高高的宫墙，里面的景致却是非常不错，长桥卧波，廊腰缦回，绿植花草也被照顾得极好，让人身心畅快。
比起南国的奢靡，北国的皇宫更显得清新精致一些。
“师兄！”原本兴致勃勃的卢瀚文突然大喊了一声。
黄少天正在运功，被卢瀚文这一吼差点急出一口血，急忙调息，才怒道：“一惊一乍的干什么？！大白天的见鬼了吗？”
“确实见到一只鬼……”卢瀚文喃喃道。
“不要找借口，小卢，我教过你多少次，让你遇事要冷静冷静，不然遇上强大的敌人的时候就是致命的破绽，虽然要你成长到我这样的剑圣还需要努力很长一段时间，但我希望你时刻谨记这种高尚的品格，还有做错事就要知道悔改，不要找借口，且不说到底有没有鬼，就说这大白天的，哪儿来的鬼给你看。”
黄少天觉得自己真是操碎了心，捂着心脏处想要平静一下。
“可是师兄，你上次不是拿着师父的画像告诉我，如果走到路上见到他了就要大喊一声鬼的啊。”卢瀚文不解。
“我原话是这么说的吗？是吗是吗？”黄少天火大，“那是一种夸张的行文写法，你怎么连这个都不明白，笨死你算了，回去给我写几百遍古八股文去……”
黄少天说着说着，蓦得停下，突然把卢瀚文往后一拽，自己凑到窗前一看。
魏琛正站在一棵红梅树下，初春的梅花已经开得很灿烂，可魏琛那胡子拉渣吊儿郎当邋里邋遢的形象，却十分影响这唯美的风景，此时他笑吟吟的看着黄少天的车架，咧着嘴冲着伸在窗前那一大一小两个脑袋挥了挥手。
黄少天“唰”的一声拉下帘子，眉头紧皱。
卢瀚文正准备想问点什么，见黄少天那样，把话吞下了肚子，一个人可怜兮兮的缩在了角落。
说话时的黄少天好讨厌，不说话的黄少天好可怕。
卢瀚文的人生，第一次面临如此艰难的选择。
阴谋。
有天大的阴谋。
黄少天从怀里摸出临行前喻文州给他的锦囊，顿了顿，还是拆开来看……
车轱辘的声音渐行渐远，魏琛不耐烦的朝身后之人扔去一个核桃。
“咔嚓。”核桃碎裂的声音，清脆的响了起来。
“要嫁人了，先叫一声师父来听听。”魏琛靠在树上，听着身后的脚步声渐近。
“叫谁？”
“当然是我了。”魏琛冲着空气白了一眼身后之人。
“叫什么？”那声音懒懒的，好似不在意魏琛占便宜的行为。
“师父。”魏琛也降低了警惕，得意洋洋的重复了一遍。
“哎！乖徒儿。”叶修笑嘻嘻的应了，在魏琛反应过来之前，拿起他的手，把捏碎的核桃放他手里，说：“这是师父给你的见面礼，好好珍惜。”
说完，还用着慈祥的眼神，拍了拍魏琛的手。
“老子要和你拼了！”说完就要扑上去。
“魏前辈，不要，叶修前辈身上还有伤。”站在叶修身后的乔一帆急忙冲到战争中心，成功的阻止了一场血腥之战。
只不过在东宫的路上，一场不可避免的“口头论英雄”之战还是展开了。
“叶修你不要脸。”魏琛斥责。
“不及魏宫主远矣。”叶修谦虚。
“混蛋。”魏琛踩塌了一株小草。
“混蛋说谁？”叶修弯腰把它扶起来。
“说混蛋。”
“你更混。”
“怎么敢比你混。”
“不用敢不敢，你就是很混。”叶修真诚道。
“……”
乔一帆无奈，莫凡更加面无表情，只有安文逸还能保持微笑。
但三人都心知一时半会儿的，是停不下来了。
北景帝是在晚膳时设宴，款待来接亲的南国使者。所以黄少天此时还有半天休息的时间。
不一会儿，宫殿里就只有蓝雨的人了，黄少天却突然一言不发的在卢瀚文怀里掏了掏。
“干什么？”卢瀚文揪住自己的衣领，觉得自己的尊严被践踏了。
大概就是感受到了大人不尊重自己隐私那种愤怒。
“那天我叫你跟踪的那个人……”黄少天眯起眼睛。
卢瀚文从小就和黄少天生活在一起，自觉还是对黄少天是很了解的，察觉到了黄少天眼里的认真，也仔仔细细的回忆了一下。
一会儿才说：“那天我跟踪他，一直到他进了房间，他应该在我接近他时起就已经发现我了，不过我为了不跟丢，反而跟得他更紧了，反正他又没有武功，我想着只要我盯紧一点就没关系。”
卢瀚文说：“在拍卖场的时候确实没有发现他要甩开我的迹象，之后他买了狼锥的事你知道了吧？后来就离开了，我想去找陈叔问那人的出口，当然被拒绝啦！”卢瀚文吐了吐舌头。
“陈叔虽然没答应告诉我那人可能会出现的出口，但是我猜到了，但最后还是被他甩开了。”
卢瀚文顿了顿，像是考虑还有一些可有可无的事情要不要说，但看着黄少天应该是真的着急，还是说道：“我本来不会跟丢的，但是有个人突然撞了我一下，我没注意着了道儿，就趔趄了几步，还撞到你要我跟踪那人身上了。”
“但那个撞我的人肯定不是我跟踪那人的同伙。”没有解释为什么，他笃定的事黄少天也是相信的。
“我撞到你要我跟踪那人之后，其实感觉到他应该对我笑了一下，但我当时……好啦，就是被弹回墙壁上趴着了，我觉得太丢人，又觉得没什么，那天和你说的时候就没说出来。”
“再然后，那人就突然不见了。”卢瀚文无奈的摊摊手。
“你那天穿的衣服在哪里？”黄少天问。
“在包袱里啊。”卢瀚文不解的说。
“拿出来我看看。”
“我还没洗啊，到时候你不要嫌臭。”卢瀚文虽然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，但也没再多说，把自己的小包袱翻出来，藏好郑轩悄悄给自己的零花钱后，便把衣服连带包袱都拿给黄少天了。
没过多久，黄少天便从衣服里掏出一块玉石，晶莹剔透，只是中心处却有一块血红斑纹。
玉佩上刻着一个“魏”。
郑轩和宋晓自然认出了那是蓝雨前任宫主的笔迹，黄少天更是知道这块玉的来源，只有卢瀚文一头雾水。
黄少天坐在椅子上，玉佩在指尖处把玩着，这是一块药玉。
这药玉是黄少天从一作恶多端的制毒门派处得到的，当时他外出游历时，被不长眼的招惹到，索性灭了那个门派，那个门派的镇派之宝恰巧就是这块药玉，据说就算中了散功毒，都能镇压三个时辰，以寻求生机，其他的毒效果不尽相同，但也算是极好的护身宝器了。
黄少天得了玉之后正好是魏琛生辰，就当做生辰礼物送予了魏琛，魏琛倒是想过把这块玉转送给喻文州，喻文州婉拒了，魏琛就当着他们的面在这块玉上刻了一个“魏”字。
黄少天再联想起喻文州给他的锦囊中所写的那句话——
魏师若现，则安；一叶障目，修也。
非是喻文州有通天之能，而是魏琛曾给他去过信，告知他，可同意黄少天的亲事，不然喻文州也不可能不多想就同意黄少天去涉险。
魏琛的信上，其余的倒是没有多说，但喻文州却丝毫没有怀疑。
且不说一来魏琛决不会有害他们之心，即便有，一日为师终生为父，在喻文州的幼年时期，陪在他身边的只有黄少天和魏琛而已，也是他在这世上最深重的羁绊了。
他没有告诉黄少天，是因为魏琛告诉他说，如果黄少天知道了，说不定会危及生命。
再结合之前江湖上的传言，说魏琛被赶出蓝雨之后，竟然加入了魔教，因有一段时间，时常有人看到魏琛出现于小青山，那个三年前才成立的、据说已经作恶累累的魔教正巧就在那里。
蓝雨宫也曾得到过这个情报。
联系到三年前斗神叛变，勾结邪教意图一统江湖，最后被嘉世府自行清理门户，从而陨落，那震惊整个江湖的大事件。
喻文州虽然没有听闻过叶修和魏琛之间有什么特别的联系，但他倒是听魏琛喝醉酒是念叨过他有一朋友。
“毫无下限，臭不要脸，猥琐至极，江湖败类。”
魏琛如此形容，但眼神却很是羡慕向往。
然后他说：“但我欠这个人渣很大的一个人情，说是再造之恩也不为过，说不定以后还要卖身抵债呢。”
酒香四溢，魏琛的声音已经带上醉意，他说：“那个混蛋……”
喻文州当时并不知道那人是谁，只知道魏琛是不讨厌他的，就算魏琛嘴里说着嫌弃的话语，但其实说不定还是挚友之类的。
直到多年后，斗神的叛变引起了江湖上最大的恐慌，那个时候，他见魏琛骤然出现在那些自诩为除魔卫士的白道门派的联盟面前，他状似癫狂，意图大开杀戒，却被嘉世府的沐橙仙子一曲仙乐安抚下来。
他的背影落在喻文州眼中，显得有些苍凉，他只对着在场的人说了三字：“不值得。”
他所做的一切，用在你们这群垃圾身上，通通都不值得。
说完，便大步离去。
那个时候，喻文州想起多年前，鹅毛大雪中，他温着酒，黄少天捣着乱，而魏琛醉意阑珊，他说：“那个混蛋……”
现在，魏琛说：“不值得。”
他不了解斗神，但他相信，那一定不是会轻易陨落之人，因为，有很多人，可能会为了他拼上性命也在所不惜。
所以，在黄少天出发的前一日，他彻夜未眠，写下了这张锦囊。
没有完全瞒着黄少天，也为了安全起见，没有完全告诉他。
黄少天在沉默了许久之后，终于端起茶杯，入手的温度已经有些凉了，但他此时却觉得热血沸腾。
血液从嘴角流出来，艳红瑰丽。
卢瀚文吓了一跳，正准备上前，却被郑轩拉了回来，示意他不要吵。
“哈哈哈哈，有趣，真是有趣得很。”
黄少天是真的非常兴奋。
强者最渴望的，莫过于棋逢对手。
这让他这几年来对斗神的陨落一直难以释怀。
如今，是真的觉得很有趣啊。
食指落在嘴角，鲜血被抹去，但黄少天知道，故事才刚刚开始。
TBC
